【喻黄】逐光-05 守护的无光

　　金毛似乎被定住了，等到少年的嘴唇离开了他额头，依旧石头一样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眨了眨眼，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似乎心情很好。

　　被定住的黄少天这才猛然反应过来，一脑袋扎进堪堪没过轨道的浅浅的水里，用爪子掩住整个头，声音在咕嘟咕嘟的水声里模糊不清：“啊啊啊啊你这个混蛋……每次都突然袭击。” 

　　少年侧过脑袋笑着瞥了一眼张大嘴巴连气都忘了喘的卢瀚文：“怎么了，变了个样子就不认识了？”

　　“你……你……你是队……队，队队队长？”卢瀚文都结巴了。

　　之前在公园见着还是人形的黄少天的时候，虽然没在嘴上说，但在心里就感叹过怎么会有怎么阳光帅气的小哥哥，而在真切见到人类形态的喻文州时，卢瀚文依然被深深地震撼了。

　　喻文州和黄少天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若说黄少天像夏天最灿烂的阳光，耀眼而明亮，那喻文州则像冬日洒落幽静山谷的最温柔的月光，温润柔和而明净，特别是他如今眉眼一弯笑起来的样子，仿佛所有的夜色温柔都含在了他柔和的眼眸里。

　　“是啊。”喻文州轻笑着摸了摸卢瀚文发顶，“谢谢你了，瀚文。”

　　“等下！”黄少天缓了一会儿，终于从发蒙的状态拔了出来，“队长你怎么变人了？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啊，要开列车开一路呢，你法力够吗够吗够吗？变回去变回去！” 

　　喻文州刚想开口就轻轻咳嗽了一声，卢瀚文这才发现少年的脸色在星光照映下分外苍白。

　　“队长，你还好吗?”卢瀚文也有些担心。

　　“呛了些水罢了。”喻文州摇头，又轻轻咳嗽了几声，又有几串泡泡从他掩着嘴的手中冒了出来。

　　“喻文州！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黄少天真的急了，更加灿烂的金光一闪，卢瀚文在上车前见到的金色头发的少年重新出现在面前，耳尖相比之前卢瀚文见到他的样子红了些，他抬手扳住喻文州的肩膀，深褐色的瞳孔毫不掩饰焦躁而忧虑的情绪。

　　“够的，少天，我不小心吞掉了些月光，法力多得快溢出了，根本没有刻意控制就变成人形了。”喻文州安慰黄少天。

　　“那也不行！”然而黄少天看着喻文州的脸色根本不信，挑起剑一样的眉毛，凶巴巴地瞪着对方，“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法力太多也是有伤害的！你本来状态就不行，快点变回去，不然我咬你！”

　　喻文州无奈地看着黄少天：“少天……”

　　“好吧，争不过你……”眼看着黄少天一副你不变就咬你的表情，喻文州举手投降，“反正就要去星星林了，去装一会死也好……”

　　然后他上前一步，直接把黄少天抱住：“但是变回去就抱不了少天了啊，耗点法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黄少天再次炸毛之前，喻文州已经重新变成一条安静地躺在黄少天怀里的锦鲤，悠悠地在黄少天怀里蹭了蹭。

　　“你这人真是……”黄少天抱着怀里的锦鲤，咬牙切齿地说了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大概是卢瀚文的错觉，他总觉得黄少天的耳朵更红了。

　　然而怀中的锦鲤再次在黄少天手上“啵”一声亲了一口。

　　“喂——”黄少天浑身一个激灵，气急败坏地说道，“喂你！”

　　锦鲤用纯良又无辜的眼神看着黄少天。

　　黄少天瞪了鱼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什么用，垂着头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低声说：“你就会欺负我……”

　　站在一旁的卢瀚文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

　　“笑什么啊小鬼！”黄少天瞪不了喻文州就来瞪卢瀚文。

　　“黄少我什么都没看见！”九岁的小孩儿精明得很，夸张地捂住眼睛大声地说道。

　　黄少天抱着鱼落荒而逃一样往停在车站的车大步走去：“走了走了！再耗下去，时间不够了。”

　　卢瀚文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会儿，也小跑着跟着黄少天奔向隐没在星光中长长的列车。

　　“叮铃——”车门铃声轻响，列车又开始缓缓往前开去。

　　黄少天在那个装满月光的鼓鼓囊囊的袋子边捣鼓了些什么东西，没一会儿袋子就重新瘪了下去，他转身递给卢瀚文一个小光球，拇指大小：“吞了。”

　　“这个..”卢瀚文接过那个小光球。

　　“没错，就是月光。”黄少天一手抱着怀里的锦鲤说道，“按照你这个情况，大概是要吞三个才能彻底好。”

　　“知道了。”卢瀚文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黄少。”

　　“谢我干什么，吞月光的又不是我，多谢两句队长吧。”黄少天捧着锦鲤对卢瀚文说道。

　　卢瀚文趴在车窗边，看着车轮划过水面的长长的波纹，摸了摸自己鼓鼓囊囊的上衣口袋。

　　那里装满了冰凉的星星，争着往他手里钻的星星他都带在身上了，一把把的摸着像一块块光滑的石头，但卢瀚文都一块块仔细地看过，那些星星中间都有各种各样好看的图案。

　　他相信里面的东西一定是有什么意义。

　　他又从裤袋里掏出两颗星星。

　　卢瀚文偷偷看了眼身后，黄少天上了车也没有变回金毛的形态，直接靠着椅背垂着头睡着了，但睡着了没有松开抱着锦鲤的手。

　　怀里的锦鲤收敛了周身光芒，也没有时不时地摇摇尾巴，看起来似乎也睡着了。

　　他捧着那两颗星星，盯着里面的图案。

　　那两颗星星有一颗里面悬浮着一把湛蓝色的小光剑，看起来比其他任何星星都要冷几分，另一颗里面是一个暗蓝色的六芒星图案，发出的光深邃而内敛，如果不认真看，甚至发现不了里面还有图案。

　　这两颗星星是他在所有星星里见到的最特别的两颗。

　　当时他刚刚收起一颗带着雪花图案的星星，就看见这两颗星星不远不近地悬浮在自己面前，没像其他星星一样，一接近自己就会变得明亮起来，只是一闪一闪地闪着有些黯淡的光。

　　那时候他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抓，然而他的手刚伸出去，两颗星星就往后躲去，似乎并不想触碰到自己。

　　卢瀚文当时也没有在意，又看向别的方向。

　　但是当他再回过头，那两颗星星还在原来那不远不近的位置，黯淡地闪烁。

　　他好奇地往后走了几步。

　　两颗星星往前飘了几步的位置，依然和他保持在同一个距离。

　　然后他又靠近了几步。

　　星星又往远处躲开了，没过多久有缓缓地飘回来，再次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卢瀚文孩子心性一起，猛地扑上前，想抓住这两颗星星，然而被脚下的铁轨一绊，平衡没掌握好，直接趴在了水里。

　　两颗星星似乎受到了惊吓，呼啦一声地飘远了，在一大群光莹莹中失去了踪迹。

　　卢瀚文感到一阵子失望，坐在水里也不起来，刚才那一摔，轨道上浅浅的水根本没起到缓冲的效果，摔得他膝盖一阵子生疼，生理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九岁的孩子的小情绪说来就来，鼻子一酸就呜呜地哭起来，那时候黄少天早就背着喻文州在轨道上跑老远老远，只看到一堆星星围着卢瀚文打转，哪里知道小孩子开始闹情绪了。

　　卢瀚文正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忽然感觉脸上一冰，睁大泪眼模糊的眼睛，朦朦胧胧地看见那两颗星星似乎又回来了，其中一颗正试探着去碰卢瀚文的脸，像在给他擦眼泪，另一颗则是在围着他打转，硬是被卢瀚文感觉出一种手忙脚乱又焦急的情绪来。

　　卢瀚文伸出手，在碰他脸蛋的星星又飞远了，在他够不着的地方静静地悬浮。

　　小孩子在哭的时候感受到被关心的时候，往往会哭得更加委屈，特别是卢瀚文自小就生长在福利院，根本没有什么人会特意地关怀他，忽然感受到一种被关怀的温暖，再加上拿不到自己想要的失落，顿时呜哇一声哭出来。

　　那颗替他擦眼泪的星星还没什么反应，围着他打转的那颗在听到他哇一声哭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嗖一声扎进了他怀里。

　　卢瀚文被这么一出弄得懵了，下意识笼起了双手，抓住了那颗星星。

　　另一颗星星在卢瀚文笼起手的时候就已经慢悠悠地向他飘来，停在他双手上，轻轻地碰了碰。

　　好温暖。

　　那一刻，不知为何，从来没有被父母关怀过的九岁的孩子心里涌起一种带着心酸的温暖。

　　列车上的卢瀚文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那两颗星星在落在他手上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卢瀚文也把它们非常郑重地单独放置在裤袋中。

　　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管是星星里的图案还是它们安慰自己的举动。

　　好像是自己忘了一些什么。

　　“咦？”黄少天疑惑的声音把卢瀚文吓了一跳，他转过身，慌慌张张地把星星往自己身后藏。

　　黄少天眯眼笑了笑：“不用藏了，星海就是我们管的，它们愿意跟着你，你就拿着吧。”

　　“哦。”卢瀚文重新把两颗星星拿了出来，抬头问道，“可是黄少，为什么这两颗星星是不亮的？我差点就发现不了了。”

　　“这个啊……”黄少天耸了耸肩，开玩笑似的说道，“说不定是为了保护你燃尽了自己所有光呢？”

　　卢瀚文看着手中两颗光色暗淡的星星，心里猛地一颤，眼眶没来由地红了。

　　“唉？你还当真了？”黄少天一见情况不对，急急地补充道，“开玩笑的啦小鬼！人都有长得好看和长得不好看的分别了，星星当然有的亮有的不亮啦，它们自己本来就是这样你哭啥呢！”

　　卢瀚文低着头嗯了一声。

　　那种温暖而酸楚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

　　他隐约有一种直觉。

　　恐怕刚才黄少天开玩笑一样说的话，从某种程度上说，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