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梓之珉

愿千风护佑你

【喻黄】穿过黄沙(下)

*5600+的ABO破镜重圆结尾

 *不忍回看,各种意义上的

    你说一个Omega主动离开了自己的Alpha远走他乡有多痛?你说一个但凡有那么一点点感情的人,亲手割掉自己亲手建立起来的血肉联系有多痛?

  那些旁观这些事的人会说,也许时间会冲淡一切吧。

  要是给黄少天听见这些话,他肯定会狠狠地说一声,呸,有本事你自己试试。

  黄少天从来没忘过。

  “你要知道,规划院招人是不收Omega的,实际上城市里大部分工作都基本不招,而Omega可以做的工作,在家同样可以完成。”当时他们的声音犹如在耳。

  开什么玩笑,就在家做些写写画画的无聊玩意儿吗?

  城市里不招,那他去西北好了,去西南好了,去北方好了,天下何其之大,总有他可以走的地方。

  “你去了那些地方,家里怎么办?以后要孩子怎么办?”

  “有文州就已经够了,Omega工作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家庭。”

  “其实你去也可以,但是文州必须要再和一位Omega结婚。”

  “否则你们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张佳乐始终不想找Alpha,为什么他们专业的Omega在毕业后就销声匿迹,在工作中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黄少天想笑,到底是他们认为家庭重要,还是他们根本不把自己当人?

  Omega就不是人吗?结婚之后就没有自由选择未来的权利吗?

  不同意,那就别结了。黄少天当时就这样站起来转身离开,头也没有回。

  他们挑灯夜读,和其他人一样读了十二年的书,来到大学里继续疯狂地完善自己,出了校园的大门却发现空有一身能力,给他们选择的路却寥寥无几。

  这个世界确实在进步,却依然没有什么人会把Omega当做正常人。

  在黄少天身边也是,除了喻文州。

  但是喻文州也没有办法,他自己也没有办法。

  那两条路,喻文州选不了,那就他黄少天先选好了。

  黄少天从包里拿出刚收到的西北测绘队的聘书沉默了许久,拿出手机定了火车票,再用自己用了四年的手机号给喻文州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我没有办法,你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这样吧。你去闯你的事业,我去闯我的,各自珍重。”

  接着抽出电话卡,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沉默而决绝。

  黄少天曾以为自己真的很决绝。

  但是在火车上把自己关进洗手间无声无息地泪流满面的时候,黄少天这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无畏。

  黄少天,你他妈的能再脆弱点吗。黄少天恨恨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一边吸鼻子一边无声地骂自己。

  窗外的树由多变少,南方透明洁净的风渐渐夹杂上了沙尘,远方开始出现了连绵不断的红黄相间的山。

  他走下了火车,踏上自己一直想走一趟的黄沙路。

  他不只是一个Omega,一个用工资都养不起自己最终还不得不依靠自己A的O,他还想成为一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独立地活在这不公世间的人。

  白天扛着各种测量仪器东奔西走,缩在机房做着各种模拟仪器输入计算,开着那辆数月不洗一次的越野车横穿黄沙大漠,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工作,可能还不会觉得有些什么;然而每到天黑时分,抬头看着没有一丝云的天空,照亮整片荒漠的满天繁星,或者午夜梦回,睁开眼睛,只有自己一人窝在并不温暖的睡袋里,夜晚骤降的温度顺着睡袋的缝隙一丝一丝地往身体里渗透。

  每到这时候,他就会抑制不住地去想曾经握着自己手指的那温暖的手,那温和又醇厚的普洱茶的气息,和那时时刻刻都理解包容自己的人。

  特别是在每四个月都会经历一次的发情期,可能是Omega本人就不愿意割舍和Alpha建立的联系,平常对已标记的Omega同样有作用的抑制药片在黄少天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不得不抵抗着脑内一波又一波冲垮自己意志力的狂潮,用颤抖的手把一针管一针管抑制剂往自己手臂上打。

  每次药效发作时全身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他偏偏是咬着自己的衣服袖子,硬生生给撑了过去,长此以往,他每件衣服袖子几乎让他给磨穿了去。到后来打针的时候,他已经对疼痛产生了一种近乎麻木的免疫力。

  只是在袭遍全身的疼痛发作那几分钟之内,他脑海里总会出现喻文州当初抱着他轻轻拍他后背的感觉,温暖,柔和,没有怜悯。

  只有安抚,只有爱意。

  在这之后,站起来,硬生生熬着席卷而来的睡意,背着沉重的仪器,一步一步迈开还在发颤的脚走出用于暂时躲避的角落,走回他的队伍之中,重新投入到繁重而枯燥的工作中。

  然后在再次发作的时候给自己再来一针。

  痛啊,当然痛,没有体会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清楚那是怎么个痛法。

  那种痛苦,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自己从内心到外面的皮囊一并撕裂,把自己的灵魂从肉体中强行抽离出来,再扔到地上,留在身体里的只有空虚和麻木。

  那又怎么样?

  黄少天熬着这种分分秒秒都存在的痛,扛着仪器跟着队伍,一步一步走过石砾和黄沙,舔舔因为干渴而开裂的嘴唇,对着跟他说笑的队友露出开朗而阳光的笑。

  感觉上的痛,精神上的痛,一次次把他打碎成一抔抔随时可以随风飘散的黄沙,又一次次把这一抔又一抔的黄沙,用自己撞穿南墙也不回头的倔强重新或者汗和血捏起来,亲手把自己重新捏回一个人的形状,再一步一步穿过荒漠,用干涩如刀的风把这个人的形状风干,变成坚硬的外壳。

  他就是承受着这样欲死欲生的痛苦,以一个人的形态行走在这片土地上。

  他走在这里。

  他活下来了。

  靠他自己。

  黄少天本想连着自己的心一同打碎,再用沙石混合,风干成冰冷而坚硬的样子。

  然而打碎了是打碎了,他却没法把自己的心给重新风干。

  那里始终有一片湖,那片湖把所有风沙都阻挡在外,却也没法把他的心重新组合起来。

  黄少天心里很清醒,那是喻文州。

  不是喻文州不让他把自己的心风干,是他自己不愿意忘了喻文州。

  黄少天嘲讽地笑笑,他正闭着眼睛,眼帘把自己的视线悉数包裹,眼前只有光透过眼帘映射出来的一片模糊而朦胧的血色。

  斩断这段关系的是自己,割舍不掉这段关系的还是自己。

  还真是没出息啊,黄少天。

  

  

  

  黄少天闭着眼睛就感觉到了本来在颠簸的车渐渐地平稳下来,看起来像是张佳乐减了速,最后彻底平稳下来,一个前倾彻底停了。

  “怎么了啊?”黄少天嘟囔着扯下耳机拉起了帽子。

  张佳乐握着方向盘说道:“前面好像有个废弃的村落。”

  黄少天抬眼一眼,一排灰色的墙一路沿着砂石路排列,里面有一条废弃的柏油马路,上面的沥青有一大半都要剥离了路面。

  在废弃的屋子前头,一个老旧的石碑矗立在前头。

  张佳乐熄了火,拔下车钥匙,问黄少天:“睡醒了?要不要下去走走?”

  黄少天闭了闭眼,干脆利落地拉开了车门:“走吧。”

  驶出了岩石地貌之后,风中夹杂的沙尘少了一大半,扑在脸上也没有在戈壁滩的时候那么干涩又疼痛。黄少天朝碧蓝的天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还没松懈下来就原地打了个晃,几乎一头栽倒在地上去,吓得张佳乐三步夹两步冲上来一把搀扶住黄少天:“诶?诶?你没事吧?”

  黄少天晃了晃头,像是把抑制剂造成的昏沉和迷糊甩出脑袋去:“没事,习惯了,吹吹风就好了。”

  张佳乐不放心地跟着黄少天,可黄少天真的自从那一晃之后就真的没再晃过,脚步稳稳当当,风风火火丝毫不见慢地走到那个矗立的石碑前面。

  “石油开采遗址。”黄少天抬头看着上面的字,眯着眼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张佳乐也跟着走了过来:“这是啥?”

  黄少天皱着眉反反复复地把这几个字念叨了好几遍:“好熟悉的名字,我到底在哪儿听过……”

  张佳乐由得黄少天想,他扫视过周围的那些用黑笔刷着大字的墙体,有些墙体表面剥落了一大层灰,但还是隐约能看见上面刷着的极有年代感的标语。

  “这该是几十年前的建筑了吧?”张佳乐自言自语,说道一般,他的目光猛然凝滞在了一个地方,张着嘴,伸出手想要拍黄少天,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那个……少,少……少天……”

  他们之间的距离超出了张佳乐手臂的长度,这一拍没拍着,黄少天也陷在了思考中,没听到张佳乐说了什么。

  “少天……”张佳乐又往黄少天的方向走了两步,想要再拍一下,这时候黄少天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张佳乐又拍了个空。

  黄少天仰着头看着石碑上的字叨叨咕咕,还是没听见张佳乐的话。

  张佳乐急了眼,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少天!”

  “我想起来了!”黄少天和张佳乐同时喊出声,他猛地转过身一拍张佳乐肩膀,一脸惊喜地说道,“这是我们测绘一队和测绘二队合并后将进行的第一个项目,当时开会提起过这个!这个项目还是我……咦张佳乐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佳乐盯着黄少天背后,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嘴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你这表情怎么感觉就像以前我们在学校偷偷干坏事被喻文州抓住了似的……”黄少天无语地伸手去掐张佳乐的脸,“什么?你在说什么?”

  张佳乐动了动嘴,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黄少天艰难地辨认着他到底在说什么:“啥啊?雨?下雨了?没有吧哪有下雨啊?是鱼?文?什么鱼文……”黄少天说道一半猛地刹住了,瞪大了眼睛,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下一刻从头到脚全身都僵硬起来。

  那瞬间,本来被自己拆成一片一片,再揉碎成沙尘的心脏,被一种不知名的巨力一把攥成了一团不知形状的物体,接着咚一声从头顶摔到了脚下,再开始剧烈弹跳,无论如何再也停不下来。

  “少天还是靠鼻子才先辨认出我吗?”轻而缓的熟悉叹息从身后响起。

  太近了,近得黄少天甚至觉得那叹息带出的风打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颗还在剧烈弹跳的形状不明的心又被一阵巨力狠狠地搓了一把,又是变了形状。

  这声叹息黄少天听过太多次了,那人每次走路轻的基本没有脚步声,黄少天永远都是闻到那逐渐逼近的普洱茶的香气,才发现他已经走到自己身后,鼻息扫到自己后脑勺。

  那时候,接下来就会有一双轻柔环绕自己的手臂。

  但是现在不是了。

  黄少天竭尽全力才把自己从僵直状态拔离出来,下一刻的反应就是向后一撞,转过身就是伸手把身后的人一推,自己再往反方向退几步,险些撞到还在发愣的张佳乐。

  “哇小心点。”张佳乐慌忙用手撑住黄少天肩膀,没让他倒下去。

  喻文州被黄少天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没有摔倒,他平静而专注地看着黄少天,就像要把这几年欠下的看个足够。

  黄少天被张佳乐扶了一把,站直了就转身拉着张佳乐就往车的方向走。

  “少天。”喻文州就站在原地,轻轻地唤了一声。

  黄少天再次被那么一声打成了僵直。

  他背对着喻文州,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冷地回了一句:“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一直在这里。”喻文州平静地叙述道,“我在这里工作。”

  “你有你的规划院不去,有你的家不回,有各种各样的Omega等你去相亲,来这个又干又冷的地方做什么?”黄少天依旧没有回头,声音又平静又冷漠,镇定又绝情。

  “你走了之后我就辞职了,我离家出走了。”喻文州一如当年那样耐心又细致地回答黄少天的问题。

  黄少天把手插在衣兜里,背影站得笔直又坚毅,似乎并不为喻文州说的话所动。

  如果忽略他微颤的肩膀和站在他身边的张佳乐一脸不忍地看看他又看看喻文州的表情的话。

  黄少天现在非常后悔他为什么没有带他的墨镜和帽子过来,他完全没想到他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所建立好的心理防线,瞬间就被喻文州轻轻巧巧一声“少天”给打得灰飞烟灭。

  狼狈不堪。

  

  “你没这个必要。”黄少天生硬地说道。

  “我觉得有。”喻文州的声音深沉而郑重,“我要等你。”

  “我不会回去的。”

  “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如果我不在呢?如果我放弃了呢?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

  “不会不在的。”喻文州的声音轻得像风在叹息,黄少天偏偏听得一清二楚,“我知道少天,这是你毕生的梦想。”

  

  “喻文州你他妈……”黄少天猛地转过身,感觉自己嗓子被攥住了,张开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搞什么啊文州?怎么忽然多俩人了谁啊?”魏琛不知道从哪儿抽烟回来,慢慢地踱步回来,看着黄少天,一支还没点上的烟咬在嘴边,“哎?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呢?”

  黄少天定定地看着魏琛,又看看喻文州,好半晌才面无表情地说了句:“好久不见,老鬼。”

  “啧,是你这小鬼啊。”黄少天一句话提醒了魏琛,魏琛扬了扬眉毛,有些惊异,“差点记不起来,哎文州我跟你说,这小子可厉害了,方向感直觉什么的都准得可怕。当初我去一队办事,他才刚来这里报到,我就觉得这小子全身一股狠劲儿,接着两队隔得远啊,都没机会见面,再后来偶然碰见过一次,他已经是一队的队长了,了不起啊这小鬼……”

  “少天一直都很厉害。”喻文州眼睛里隐隐有笑意。

  魏琛一愣:“你认识他啊?”他猛地反应过来些什么:“难道他就是那个你之前说的你家里的……”

  “放屁!”黄少天怒道,“谁是他家的!”

  “太野,太野了……”魏琛啧啧地摇头,“文州你降得住那么个人,了不起,太了不起了。”

  “老鬼你少说两句吧!”黄少天眼神恶狠狠地瞪魏琛。

  “算了不说了,小年轻的事情你自己解决。”魏琛摆摆手转身就要走一边去,一手在喻文州肩上拍了拍,悄声说,“这难得的机会,可别自己丢了。”

  这时候又剩下了几个年轻人,黄少天眼神重新冷静下来,无情地转身就要走。

  “少天。”

  黄少天脚步顿了顿:“说。”

  “我离家出走了。”

  “然后?”

  “我回不了家。”

  “然后?”

  “我只能跟着你了。”

  “……”

  “少天,我冷。”

  我靠。张佳乐一脸惊悚,黄少天背对喻文州是看不见,他是看得见喻文州的表情的。这家伙,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委屈的!

  黄少天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把自己套在外面的反穿毛毡子脱下来,回头一脸冰霜地走向喻文州,兜头地盖到他脸上,然后回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少天。”喻文州又提高音量唤了一声。

  黄少天还没停稳脚步,喻文州接着来了下一句:“天气干,我泡了菊普茶,你要喝吗?”

  他整张脸都被黄少天的毛毡子马甲包起来,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忘了跟着黄少天走的张佳乐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几乎要跪了。

  哪有Alpha叫人叫得这么可怜委屈又期期艾艾的,喻文州求你做个人吧!真的!

  不远处传来魏琛的一阵狂笑。

  张佳乐清晰地看见黄少天回过头那瞬间眼里有火。

  怒火的火。

  恼羞成怒的怒。

  只是晃了晃神,黄少天就冲了过去,一把连着他刚刚盖过去的毛毡马甲背心揪住喻文州,半扛半推地把他往车的方向扯,成功到达目的地之后把人往车里一丢,碰一声甩上车门,自己坐到驾驶位,一声轰鸣下车扬起漫天沙尘飞似的疾驰而去。

  张佳乐抱着手臂看着带自己过来的车带起一屁股沙尘跑了,回头向重新慢慢踱步过来的魏琛摊了摊手:“魏队长,我司机私奔了,大概是麻烦你载我这走失人口一程了。”

  魏琛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黄沙莽莽。

  他们穿过黄沙,把自己碎作黄沙,再穿越黄沙,重组成一个真正坚强的人。

  在莽莽黄沙面前,以茫茫黄沙为证。

       再在最后试一壶新茶。

   

   【fin.】

---------------------

这是一个辣鸡的破镜重圆

笔力就是这样多说无用,请容我我继续练吧

评论(23)

热度(660)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